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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廷构上前冲着那妇人一揖道:“薛夫人,朱将军来了。”

朱元听周廷构唤那妇人薛夫人,心中一凛,难道这女子便是刘仁瞻的夫人薛氏?跟着心中一惊,那床上躺着的又是何人?走上一步再一细看,这人果然是昔日威武不凡的刘仁瞻!朱元张大嘴,惊得呆了,口中只是喃喃的说道:“这、这是刘将军?”

周廷构双眼泪水悄然而下,缓缓的点点头,低声说道:“大帅在斩子之后,便一病不起,如今更是只能双眼眨几下,身子已经不能动了。”

朱元大急道:“为何不请郎中延医?”

周廷构摇摇头说道:“城内的郎中已经看过了,大帅已经并入膏肓,药石无灵了。”

朱元长叹一声,亦是泪下道:“为何忠义一场却是有如此下场?老天爷难道真是不长眼睛么?”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是哭了起来。

过了片刻,薛夫人慢慢止住哭声,缓缓拭去泪水说道:“夫君已经不成了,但之前他和我说过,若是朱将军复来之日,便可开城出降,朱将军能再来,周主便是放过了阖城军民百姓了。”跟着薛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道:“这是降表,夫君已经盖印坐实,周监军、孙将军可持降表昭示众将,开城出降了。”

周廷构接过那布帛,匆匆看了一眼,忽然双手猛然撕扯,只几下便将那布帛扯得粉碎。朱元大惊喝道:“周监军,你这是什么意思?难道你要枉费刘将军一番苦心么?”

周廷构不理会朱元,回头看了看孙羽,那孙羽似乎已经会意,从怀中重新拿出一张布帛来,周廷构拿起那布帛,和孙羽两人齐刷刷的跪在刘仁瞻的病榻前,周廷构两行清泪缓缓而下,口中缓缓说道:“大帅,我俩知道您的一番苦心,死守寿州便是为了要救阖城百姓军民,为了守这寿州,您两个儿子都已然身故。但您忠义的名声便是寿州全城百姓军兵的骄傲,到了此时此刻,却是万万不能有半点玷污。大帅,您也说过,您绝不能降周,周廷构不才,这个投降的污名,愿为大帅承担,大帅一世英名万万不能到了最后受损!”

那孙羽也拜服于地哭道:“对,大帅,您在寿州、淮南乃至中原,永远都是忠义的大忠臣,千秋万世之后,声名亦是如此,万万不可在此时受污,我孙羽本来就是个软骨头,这种投降的事还是让我去做,就算受万世唾骂,只要大帅威名无恙,我孙羽就总算是替大帅做成了一件事了。”

朱元此刻才明白过来,跟着跪在周廷构和孙羽面前道:“朱元误会两位,实在汗颜,二位将军可要想清楚啊,僭越主将行投降之事,便是千秋万世的骂名啊,子子孙孙或许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了。”

周廷构惨然一笑道:“比起大帅风骨之要,我二人区区虚名又何足惜?”

薛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,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放声哭道:“小妇人替夫君拜谢二位将军大义,成全夫君忠义之名!”周廷构、孙羽亦是大哭着下拜回礼。

朱元见此情景心中恻然不已,跟着看到榻上的刘仁瞻一双深深凹陷的眼中,亦是泪水涌出,急忙说道:“你们看,刘将军哭了。”

薛夫人微微惊喜的转回榻上,果然只见刘仁瞻直挺挺的躺在床上,身子不能动弹,但两行清泪却是不住下流,薛夫人柔声道:“夫君,你听到了么?你一身的名节保住了,你没有降周,没有投降……”堪堪说完,刘仁瞻面容甚是欣慰的缓缓闭上了眼睛,薛夫人怔怔的伸过手去一探鼻息,却是再没有半点气息了。薛夫人再也忍不住,趴在刘仁瞻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,周廷构、孙羽、朱元三人亦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……

片刻之后,周廷构三人回到正堂之上,周廷构双目含泪大声说道:“大帅病重,刚才已经身故。本监军使和孙将军暂代军事!”此言一出,堂上诸将都是悲从中来,一起哭拜于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