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间,周海英已经将架子上的青釉双耳瓶拿了起来,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遍,很是不舍地说道:“昌全啊,这满屋子的东西,都比不上这个瓶子金贵啊。可惜了……” 说着又细细触摸着瓶子的釉面,不舍地用一块红布将瓶子包了起来,然后从书房拿出一个破编织袋,交给魏昌全:“昌全,这东西我交给你。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,说什么也不会给的。”
魏昌全感激涕零,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,生怕周海英反悔,拿着东西往车上一放,就朝东洪县驶去。
到了东洪县之后,很快来到了毕瑞豪的私宅。门口厚重的铁门很有质感,这栋房屋外表全部是水泥墙面,周围上百米没有什么人家,在已经收割的小麦田里显得很是另类。
毕瑞豪主动在大门口迎接魏昌全,两人重重地握了握手。毕瑞豪说道:“昌全书记,实在不好意思,我们县里农委啊,比较特立独行,我怕万一这两个结果不一样,对您有影响啊。”
魏昌全直接将装瓶子的编织袋递给毕瑞豪。毕瑞豪又一次打开看了看,在毕瑞豪看来,这瓶子平淡无奇,上面的口仅有擀面杖那么粗,下面则像个舀水的葫芦,旁边有两个耳朵,青釉上面似乎还有些许龟裂。在毕瑞豪看来,就这样的瓶子,当尿桶都嫌磕碜。
魏昌全想着要收回检测报告,倒还很是担心毕瑞豪不给,将瓶子交给毕瑞豪后,直接说道:“毕老板,既然这样,现在你应该把检测报告拿过来吧。”
毕瑞豪很痛快地将检测报告一股脑拿给魏昌全,说道:“昌全书记,实在是不好意思,让您专门从市里面跑一趟。您吩咐一声,我可以专门去拿嘛。”
魏昌全仔细辨认了一下自己签字盖章的文件,确认无误后,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,便随毕瑞豪打量起院子:院子里有假山流水,角落的小花园种着竹子,旁边还有一个葡萄架,葡萄叶郁郁葱葱。
魏昌全说道,毕老板,你能修的起这个房子,不容易啊。
毕瑞豪马上道:“魏书记,来都来了,里面坐。”
魏昌全没有心情和毕瑞豪坐下来谈天说地,心里笃定:一旦其他单位做出检测不合格的决定,那么这批化肥将成为压倒坤豪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,坤豪公司的市场,也自然成了唐僧肉。反正这次与坤豪公司的合作也不吃亏,坤豪公司已经为自己销售了 5 万箱农药。
魏昌全笑着说道:“现在国家一直在严厉打击假冒伪劣商品,毕老板,你的东西还能在东洪县大行其道,里面有些内容很值得玩味啊。我真的很担心,离开了这份报告,下一步市农业局和工商局还会找你麻烦。”
毕瑞豪则说道:“昌全书记,实话跟你说吧,我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,现在也一直在积极改正。总体来讲,坤豪公司下一步是要做大做强啊。我们现在的问题关键不是假冒伪劣,我们也不想啊,而是生产工艺得跟上。下一步,我们在社会各界的帮助下,也是要建一个真正的化肥工厂,生产合格的掺混肥,到时候还要多请昌全书记到公司来指导业务啊。”
魏昌全心里冷笑:你这个公司能开起来才怪。
魏昌全也没有隐瞒,直言不讳地说道:“现在我们农资系统也在学习供销系统化,搞一些委托经营。商品经济下的市场行为就是竞争,现在贸然投资化肥厂,投资的风险会加大。毕老板,我友善地提醒你一下,投资一定要控制风险。现在啊,很多国营化肥厂都濒临倒闭,发不出工资,贸然进入化肥行业、开设工厂是要担风险的。”
毕瑞豪知道,东洪县有大大小小三四家化肥厂,魏昌全说的是实话。就拿东原市化肥厂举例,市里面的化肥厂其实刚刚引进了设备,也有技术人才和经验积累,但因为养着不少退休工人,再加上非生产部门冗余和市场竞争加剧,这家市里的化肥厂竟然到了工资对半发的地步 —— 所谓 “对半发”,也就是原本 100 块钱只发 50,剩下的50等到年底统一结算,效益好就发,效益不好就成了白条。
毕瑞豪清楚,民营化肥厂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工成本低,所有员工都在生产一线,机制更加灵活。这么多年摸索出来的农资销售经验,让他有信心和任何农资销售企业同台竞争。
魏昌全俩人在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继续聊天。魏昌全说道:“现在市里面正在规范农资销售企业,我们是正规单位,可以发授权书。毕老板,像你这种‘授权的再授权’模式,下一步很可能会被明令禁止啊。”
这一点,毕瑞豪并不担心,因为自己的合作伙伴钟钟壮在曹河县也是按照自己这种模式来搞的,国家目前没有禁止 “代理的再代理、委托的再委托”,这也就是钻了制度的空子。
两人谈了许久之后,毕瑞豪很礼貌地将魏昌全送上汽车,主动为他拉开车门。临上车时,魏昌全还与毕瑞豪重重握了握手。汽车驶离后,魏昌全慢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手帕,在自己手上擦了又擦,心里骂道:“这个他妈的奸商,之前一直说和岳峰副省长有关系,看来都是扯淡的,就是一个不讲规矩的流氓罢了。” 魏昌全手里拿着这份检测报告,一点点将其撕得粉碎,心里暗道:“等到不合格的检测报告出来,我看你坤豪公司还能跳多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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