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雨薇跟随南宫衍登船,脚下的甲板随着江波轻微起伏。她身着一袭淡青色深衣,腰间束着丝带,外披一件素色斗篷,整个人仿佛要融进这朦胧的江景中。
船工们忙碌地调整风帆,粗麻短褐被雾气打湿。南宫衍屏退左右,与南宫雨薇走入船舱。舱内陈设简洁,中央一张矮几,四周设有坐席。
南宫衍背对南宫雨薇,望着窗外江景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小妹,你可知为何是我亲自前来?”
南宫雨薇跪坐在席上,双手在袖中微微握紧:“大哥行事,向来深意重重,小妹不敢妄加揣测。”
“你与孙宇,究竟是何关系?”南宫衍猛然转身,目光锐利如刀,“宗仲安这等人物因你现身,孙宇派兵护卫……我南宫家的女儿,何时成了他人掌中棋子?”
这话语中的质疑让南宫雨薇心头一痛。她抬眼直视兄长,声音微颤:“大哥此言,是怀疑小妹背叛家族?”
“非是怀疑,而是提醒。”南宫衍向前一步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南宫家数百年基业,如今正处在关键之时。张角虽死,太平道星散,但其根基未绝。我南宫家既已押注,岂能半途而废?”
南宫雨薇难以置信地望着兄长:“与太平道结盟已是冒险,如今还要深入中原?大哥,这是将家族推向万丈深渊!”
“你懂什么!”南宫衍猛地一拍桌案,“当今天子暗弱,宦官外戚争权,正是豪强并起之时。我南宫家困守江东,永远只是地方豪强。唯有趁乱而起,方能成就霸业!”
他俯身靠近,声音压低却更加凌厉:“你以为孙宇为何能稳坐南阳?若非他手段非常,懂得借势而为,早就被这乱世吞噬。这世道,要么为人鱼肉,要么执刀俎!”
南宫雨薇怔怔地看着兄长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,只觉得无比陌生。这还是那个曾手把手教她剑法、温文尔雅的长兄么?
“所以……”她声音苦涩,“大哥是要用我这层关系,与孙宇交涉?”
南宫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“小妹聪慧。孙宇既然对你另眼相待,这便是天赐良机。南宫家需要他这层关系,需要借南阳为跳板,深入中原。”
“若我不愿呢?”南宫雨薇声音虽轻,却带着倔强。
南宫衍眼神骤然转冷:“家族养育你我多年,如今正是报效之时。个人情感,在家族大业面前,不值一提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稍缓,“况且,你以为孙宇那般人物,真会对你动情?即便有,在他心中,南阳的安危、朝廷的局势,永远重于儿女私情。”
这话如同利刃,精准地刺中南宫雨薇心中最深的隐忧。她想起孙宇那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神,想起他谈及朝廷使者时的凝重,想起他明知自己心意却从不回应的沉默……
她猛地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茫茫江雾,声音飘忽:“大哥不必多言,我……明白了。”
江风拂过,吹动她额前碎发,也吹不散心中浓重的迷茫。一边是血脉相连的家族,一边是那个让她初次心动的男子;一边是可能万劫不复的谋逆之路,一边是看似安稳却注定无缘的平凡幸福。
南宫衍看着妹妹单薄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,但很快被决然取代。他走到她身后,沉声道:“三日后,我们抵达襄阳。家中已备好一切,只待与太平道残部接洽。”
南宫雨薇没有回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就在南宫家商船逆流而上时,南阳郡守府内,孙宇正面临另一场风波。
郡守府议事厅内,烛火通明。孙宇坐于主位,身着玄色深衣,依旧冷静沉稳。赵空坐于下首,其下是郡丞蔡瑁、功曹史庞季等郡中要员。
“朝廷使者已至叶县,明日便可抵达宛城。”赵空语气凝重,“据报,除了中常侍郭胜之侄郭蕴,还有尚书台、御史台的人同行。”
蔡瑁眉头紧锁:“此番阵容,非同小可。招抚黄巾之事,朝中争议极大。下官听闻,大将军何进对此颇有微词,认为我等养寇自重。”
庞季捋须沉吟:“更麻烦的是,使者此行,还带着核查南阳钱粮赋税的使命。只怕……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
孙宇静静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。朝廷使者的到来在他意料之中,但如此兴师动众,仍略显意外。
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孙宇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南阳安置黄巾残部,是为避免再生战乱,保境安民。此事,我等问心无愧。”
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:“德珪(蔡瑁),你负责接待事宜,务必周全,不可怠慢,也不必过分殷勤。文叔(庞季),郡中钱粮账目,你要确保清晰可查,无懈可击。”
蔡瑁和庞季齐齐躬身领命。
孙宇又看向赵空:“方城山大营那边,要加强戒备,在朝廷诏书明确前,不能出任何乱子。特别是那批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暗中留下的兵器,要确保万无一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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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空郑重点头:“大哥放心,我已安排妥当。”
议事持续至深夜。众人散去后,孙宇独坐厅中,烛火在他深邃的眼中跳跃。
赵空去而复返,低声道:“大哥,南宫姑娘那边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