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萼记:戈力闹端阳(上卷)

红萼记:戈力闹端阳

楔子

洞庭湖的五月,原该是满湖清浪裹着粽香的时节。芦苇刚抽新穗,风过处荡起千层绿波,龙舟的鼓点能从晨光初露敲到日头西斜,孩童们腕间系着朱红绒线,兜里揣着染了雄黄的粽子,追着湖边的蜻蜓跑。可咸丰年间的那个五月,岳阳城外的湖水却泛着灰蒙蒙的浊光,岸边芦苇叶尖卷了焦边,连往日里蹦跳的鱼虾都少了踪迹,偶尔有死鱼漂在水面,散着股淡淡的腥腐气。

老人们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,望着天边压得低低的云,总忍不住叹气:“这水不对劲,怕是有秽气要来了。”果不其然,没过几日,岳阳城里就开始有人发热——起初只是额头滚烫,喉咙发紧,后来竟有人浑身起了红疹,烧得胡言乱语,连城里最有名的老中医周伯庸,也对着患者腕间浮数如奔马的脉象,皱紧了眉头。

没人知道这怪病从何而来,只看见染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,药铺里的柴胡、金银花被抢购一空,却依旧挡不住瘟邪的脚步。直到湖边那个叫阿禾的少年,在割稻的田埂边撞见那丛挂着红萼的灌木,一段关于“戈力”的传说,才随着端午的龙舟鼓点,慢慢在洞庭湖畔铺展开来。

上卷

第一回 浊浪起瘟邪侵岳州 伯庸诊病叹无方

岳阳城的西门临着洞庭湖,往日里最是热闹,渔船上的鲜鱼刚靠岸,就被街坊们围得水泄不通。可这年五月初十,西门码头却冷冷清清,只有几个戴着草帽的船工,缩着脖子蹲在石阶上,眼神里满是惶惑。

周伯庸背着药箱,刚从城南的王阿婆家出来,额角的汗浸湿了青色的长衫。王阿婆的孙子小三子才六岁,前天还跟着伙伴们在湖边捡贝壳,昨天就突然发起高热,夜里烧得直说胡话,手背上起了连片的红疹,像撒了把红疹子。周伯庸给孩子把了脉,又看了舌苔——舌质红得像燃着的炭火,苔薄白却燥裂,指尖探到孩子的额头,滚烫得能烙疼皮肤。“是秽浊瘟邪侵入了营血,”周伯庸捻着花白的胡须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沉重,“寻常的清热药怕是压不住了。”

他从药箱里取出纸包,里面是晒干的柴胡、金银花和连翘,叮嘱王阿婆用芦苇根煎水,每隔一个时辰给孩子喂一次。可到了傍晚,王阿婆就跌跌撞撞地跑来找他,哭着说小三子喝了药也没退温,反而开始抽搐。周伯庸跟着她往回赶,一路上看见不少人家的门帘都挂着白布条——那是家里有人染病的记号,有的门扉紧闭,连炊烟都没了踪迹。

到了王阿婆家,小三子已经昏过去了,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,胸口的红疹颜色更深了,像要渗进肉里。周伯庸急得额头冒汗,又加了些薄荷和荆芥,重新煎药。他守在床边,看着药汁一勺勺喂进孩子嘴里,可直到月上中天,孩子的体温依旧没降下来。

“周先生,您再想想办法啊!”王阿婆跪在地上,抓住周伯庸的衣角,眼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淌。周伯庸扶起她,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——他从医四十多年,见过风寒、痢疾,却从没见过这么凶的瘟邪,寻常的解毒药仿佛石沉大海,一点效果都没有。他走出屋门,望着洞庭湖上昏沉的月色,湖水泛着冷光,风里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,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邪祟,正从湖里往岸上爬。

这天夜里,岳阳城里又添了十几个染病的人,药铺里的药材彻底空了,周伯庸坐在药铺的柜台后,看着油灯下自己颤抖的双手,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。他想起年轻时师父说过的话:“医者能治百病,却治不了天谴之疫。”难道这次,岳阳城真的要被这瘟邪吞了去?

第二回 阿禾寻草误见红萼 小妹祛疾初显异功

阿禾住在岳阳城外的湖边村,今年十五岁,平日里跟着父亲在湖里打鱼,闲时就去田埂边割草喂牛。瘟疫传到村里的那天,他刚割了半筐草,就看见邻居李婶扶着她男人往周伯庸的药铺跑,李叔的脸烧得通红,走路都打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