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穗,你终于来了。」奶奶开口了,可声音却是男人的,「雾河镇的阴婚规矩,得由长辈亲自操办。你母亲当年逃婚,害得全镇遭了三年灾,现在该你还债了。」
我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棺材上。母亲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她从棺材里坐起来,脸上的皮肤泡得发白,露出底下缝合的痕迹——她根本不是溺水死的,而是被人割开喉咙后缝上的。
「1943年,你太奶奶被塞进贞节牌坊,」母亲的指甲划过我手腕,留下道血痕,「1973年,我被选中配阴婚,割了舌头逃到省城;2003年,你堂哥本该是新郎,你奶奶用他换了邻居家的男孩……」
她指了指奶奶手上的戒指,每枚戒指对应着十年一次的阴婚:「雾河镇用活人换太平,每代都要献祭一个未婚女子。你奶奶当年为了保住你爸,把刚出生的堂哥扔进了槐树洞,是老槐树用阴气养了他二十年……」
堂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:「小姑,其实我才是该去死的那个。」
他站在迎亲队伍里,脸上涂着惨白的脂粉,后颈的烧伤疤痕变成了树根状的纹路。他举起手中的铜戒指,戒面映出我惊恐的脸:「但奶奶说,你的生辰八字更合周少爷,他等了七十年,就差你这最后一个新娘了。」
奶奶(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男人)笑了,她抬手抛洒出白色粉末,我突然想起这是雾河镇的「迷魂香」,能让人看见内心最恐惧的事。果然,下一秒,义庄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,都是这些年被献祭的新娘,她们的手指都戴着铜戒指,指甲抠进我的脚踝。
「七月半子时,槐花开,阴门开,」男人的声音从奶奶喉咙里挤出来,「乖乖戴上戒指,不然你母亲的尸体,就要被做成下一个纸人了。」
母亲突然剧烈颤抖,她脖子上的缝合线崩开,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虫子。我咬着牙扯下银锁,锁坠砸在铜戒指上,发出刺耳的蜂鸣声——那是当年太奶奶用老槐树芯磨的避邪银,专门克制阴婚的邪术。
迎亲队伍发出尖利的惨叫,奶奶的身体像断线木偶般倒下,露出藏在她衣服里的木偶人,木偶人胸前贴着堂哥的生辰八字。堂哥踉跄着扶住棺材,他后颈的树根纹路正在蔓延到脸上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树皮。
「快跑!」他推开我,「去镇口的牌坊,那里有当年抗婚的姑娘们刻的咒文……」
暴雨倾盆而下,我攥着银锁往镇口跑。
身后的迎亲队伍穷追不舍,纸人的盖头被风吹掉,露出底下腐烂的脸,每个新娘的右脸都有和红衣女人一样的尸斑——那是被埋在槐树下时挤压造成的。
牌坊在闪电中露出全貌,「贞节流芳」四个字被凿得坑坑洼洼,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,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朵凋谢的花。我认出了太奶奶的名字「林秋月」,她的名字旁边刻着:「民国二十三年,以血破咒,未遂。」
太奶奶的血还残留在石缝里,呈暗红色,带着黑色纹路。我想起母亲说的「以血破咒」,咬牙用银锁划破掌心,将血滴在太奶奶的名字上。
地面突然震动,牌坊下裂开道缝隙,从中涌出无数纸条,每张纸条上都写着「我不愿意」,纸条上的血字在雨水中晕开,汇集成条红色小溪,流向镇中心的老槐树。
老槐树发出「喀喇」巨响,树干上的避煞符纷纷剥落,露出里面缠绕的红绳,每根红绳上都系着铜戒指,粗略数去,竟有上百枚。树冠在夜空中剧烈摇晃,落下的不是槐花,而是人的指甲,每片指甲上都刻着新娘的名字。
堂哥的身影出现在槐树下,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,能看见里面交错的树根。他举起把生锈的剪刀,对着缠绕树干的红绳用力剪断:「这些年,我替雾河镇当了七次『阴媒』,用自己的阳气养着这些怨魂……」
红绳断裂的瞬间,槐树下冒出七团鬼火,穿旗袍的女人们手拉手走出来,她们的脖子上都缠着当年上吊用的红绳,右脸的尸斑正在消退。最年长的女人——应该是太奶奶——走到我面前,她手中捧着个木盒,里面装着七枚银戒指,戒面刻着完整的花朵。
「当年我们被灌了哑药,」太奶奶的声音像风吹过树叶,「现在该让雾河镇听听我们的哭声了。」
子时已到,血月升起。
老槐树的根系破土而出,像无数条巨蟒缠住镇里的房屋。戴瓜皮帽的男人从祠堂里跑出来,他的真实面目是尊腐朽的木雕像,身上穿着的长袍写满了阴婚契约。
「你们不能这样!」他的木脸裂开缝隙,露出里面的虫蛀痕迹,「断了阴婚,周少爷会让全镇陪葬!」
太奶奶冷笑一声,她抬手掀开槐树的树皮,露出里面中空的树洞。树洞里堆着七具骷髅,每具骷髅的右手无名指都戴着铜戒指,最前面的骷髅怀里抱着个男婴——那是刚出生的堂哥,他的后颈还留着被槐树汁灼伤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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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周少爷早就烂在树洞里了,」太奶奶将银戒指戴在我手上,戒指瞬间变成槐树的青色,「你们用活人献祭的真相,该让所有人看见了。」
槐树突然喷出黑色的污水,污水里漂浮着无数婚书,每一张都用新娘的血写成。镇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,他们藏在白灯笼里的秘密终于曝光——原来每十年的「阴婚」,都是用活人换平安的骗局,而所谓的「周少爷」,不过是首任镇长为了掩盖贪污公款而编造的鬼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