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宋朝科举规定,放榜之前,阅卷官要将前十名的卷子拿给中书省和枢密院的长官看,最后再让皇帝过目。杨察就借着问安的机会,跑到晏殊的书桌前偷瞄了一眼,别的人都没瞅着,就看到杨置排第四,回头立马派仆人去把消息告诉杨置。
杨置这时候正跟一帮兄弟在酒楼喝酒呢,一听到这个,气得破口大骂,“不知哪头畜生驴子抢了我的状元。”
作为马上就要登科拜印的大宋举子,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话实在是有失体统,一旁的人们赶紧给他安抚住,让他不要说了。
很明显,杨置这是真急眼了,但是也可以理解,状元嘛,是真值钱。
第一值钱是在名上面,你会大大的露回脸,宋人田况在《儒林公议》中非常详尽地写出了这种荣耀场面,状元及第后,“公卿无不为之注目”,会把名字刻在皇宫外的石碑上,起到引领士子的作用。按照惯例,状元还要骑着高头大马,身着御赐官袍,自崇政门出东华门游街亮相,围观者是摩肩接踵,追逐争先观看,欢呼声震动京城。
第二值钱是真实惠,有实实在在的好处。宋朝的状元郎,一般在十年内都会进入宰执班子,甚至最后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,奇怪的是这种火箭式的蹿升早已被常人所认可,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,相反认为理该如此。仅太宗至仁宗朝50多年间,状元里就先后有王曾、吕蒙正、李迪等宰相,更多的是担任参知政事和枢密使等宰执政要的,比如杨砺、王嗣宗、苏易简等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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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杨置骂娘有点为时过早了,因为这还只是个初级名单。
又过了几天,主考官们就这个名单拿去给了皇上,作为终审的仁宗要一一过目。他拿起排在第一份的王安石文章,也是连夸写得好,但当读到中间有一句话“孺子其朋”,仁宗就不高兴了,因为这句话出自周公对他的侄子周成王的谈话,是长辈教训晚辈的话。
可是仁宗这会儿已经三十多岁,比王安石还大十几岁。他看到这种口吻,就很不高兴地说,这个人恃才傲物,不适合当状元,该杀杀傲气,连什么榜眼探花的也不要给他,给他个第四名吧。
至于状元,那另挑一个吧,仁宗再把第二名王珪、第三名韩绛拿起来一看,发现也不行,都是在职报考的。宋代规定,凡是在职官员参加科举考试的,别的名次可以给,就是不能给状元。
最后仁宗拿起了杨置这个第四名的应届毕业生,这小伙子考得也还好,那就是他了。于是乎,这一届的榜单就变了:第一名杨置,第二名王珪,第三名韩绛,第四名王安石。
杨置在酒楼里破口大骂的时候,还不知道命运已经发生了转变。
榜单一经公布,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。当时所有人都在猜想,杨置一个本来的第四名,都能气得在闹市骂娘,那王安石活生生丢了个状元郎,不得气疯了啊。
但让所有想看戏的人都失望了,王安石对这个变故的反应是相当冷淡,平时该干嘛干嘛,是根本不受任何影响,然后王安石这辈子再也没提过这个事儿,好像忘了一样。
人们无从知晓他的心态,直到十几年后,王安石做官很久以后的一次返乡省亲中,他写了一首诗:“ 属闻降诏起群彦,遂自下国趋王畿。刻章琢句献天子,钓取薄禄欢庭闱。”意思就是,天下的读书人啊,都趋之若鹜地去科考,甚至以此作为人生最高目标,可是这科考对我来说啊,就像钓鱼一样是件很简单的小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