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振仍未从震惊中清醒,待亲兵报来“樊忠私自调动兵力”时,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赞许樊忠有临机应变的能力,而是惊怒:“他是何人?竟敢擅自发令?军中号令皆由张辄掌控!”
“王公公,此时若不由能者断事,只怕再拖片刻,连皇上都难保了!”一名亲卫大着胆子劝道。
“你这是犯上!欺君!”王振暴怒,拔剑欲斩,“谁敢违命,皆以谋逆论处!”
那亲卫一惊,噤声退后,虽然他看不惯王振,但这么多年的积威,还是让他不敢反驳,把目光瞥向其他地方,却只见身侧不远处已有人开始私自退军——是部分卫所军校尉,眼见大势不妙,竟带兵从西山小道溃逃。
军心已乱。
营中火把摇曳,帐幕倒塌,哭喊之声混杂战鼓号角。朱祁镇终于被惊得站起,双目惊恐:“王振,王振!朕……朕……你不是说敌军不过万余?不是说这次北伐非常容易么,你……你……你竟然也骗朕……”
王振已不知该如何应对,只得跪伏于地继续狡辩,推脱责任:“陛下息怒,是……是张辄失察!”
“张辄?张辄是你爹啊,你就要听他的?而且你不是说他有兵略?你不是说杜瑜等人只是匹夫勇夫么?”朱祁镇声嘶力竭,近乎癫狂,“你不是说这是一次凯旋之战,是昭告天下之旅?这,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?”
话音未落,帐外传来一声长鸣,是号角。
范广亲自带队反击,已陷重围之中,眼看被合围殆尽,仍然奋战不退。他用最后一声号角,向全军传递分散突围的信号。
这已不再是战斗,而是屠杀。
山谷太狭,粮草车堵死道路,老弱士卒无从撤退,骑兵从两翼掩杀,弓箭如雨,火把照映出的不是胜利的金甲,而是横尸遍野的炼狱。
“陛下!快!请随我突围!”樊忠带着二十余亲卫杀入主帐,浑身浴血,面色铁青。他是明军中最后还能镇定下来的将领之一,此刻已无心计较上下级之别,直接将皇帝扯上马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