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义舍时,看到那些病患,你有何想法?”
孙思邈这冷不丁的问题,让正埋头和手里那包奇形怪状的药材较劲的苟尚峰,动作猛地一僵。
他抬起头,有些茫然地看向孙思邈。这老头关注点是不是有点跑偏?不是应该批评他这堪比垃圾回收现场的包药技术吗?怎么突然开始搞“思想教育”了?
想法?他能有什么想法?
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:【好惨!好臭!好可怕!幸好我不是他们!赶紧搞钱离开这个鬼地方!】
但这话能说吗?显然不能!尤其是在知道了眼前这位是药王孙思邈之后。
大佬问你对人间疾苦的看法,你总不能回答“关我屁事”吧?
他努力回忆着在义舍看到的景象——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,那些痛苦呻吟的面孔,那些浑浊绝望的眼神,还有孙思邈自己在一片混乱中,俯身诊治、耐心询问的身影。
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蔓延。有恐惧,有排斥,有现代人的优越感带来的不适,但也隐藏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触动和无力。
他该怎么回答,才能既符合自己失忆、愚钝的人设,又能让这位药王大佬觉得他至少还有点人性?
他斟酌了半晌,才小心翼翼地、用一种带着几分后怕和茫然的语气说道:
“回孙郎中,小子见了,只觉得心惊肉跳……”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真实的感受,“从未见过那那般多的病人聚在一处,也从未见过那般……困苦的景象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又像是在回忆中感到不适:“小子只觉得他们很可怜,生了病,没钱医治,只能那样等着。小子恨自己无能,什么也做不了,连包药都包不好……”
他这番话,半真半假。
前半段描述自己的心惊和对苦难的同情是真的,后半段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,说自己“无能”、“帮不上忙”,则是为了继续扮演学渣人设,顺便表达一下虚假的惭愧。
孙思邈静静地听着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些。他没有像苟尚峰担心的那样,去深究他话里的真假,也没有继续逼问。
他只是沉默了片刻,然后缓缓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沧桑和喟叹:
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世间疾苦,非一人之力可尽除。” 他看了苟尚峰一眼,“医者,不过是顺天应人,尽力而为罢了。你能见苦而心惊,尚存一丝恻隐之心,还不算完全的顽石。”
这评价算是及格了?苟尚峰心里稍微松了口气。
孙思邈站起身,走到苟尚峰包好的那几个“奇葩”药包前,拿起一个看了看,摇了摇头,但最终还是没再批评什么,只是说道:“罢了,今日天色已晚,你也累了一天,这些明日再重新学过。”
“是……” 苟尚峰赶紧应下,心里却在哀嚎:【还来?!】
“早些歇息吧。” 孙思邈说完,便拿起自己的医书,准备回隔壁房间。
苟尚峰以为今天的考验终于结束了,正准备瘫回床上,孙思邈却在走到门口时,又停下了脚步,回头对他说:
“明日一早,收拾好你的‘家当’。”
苟尚峰一愣:“收拾家当?孙郎中,我们要去哪儿?” 他下意识地以为又要去义舍或者采药。
“离开蓝田。” 孙思邈的回答,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“离开蓝田?!” 苟尚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,“去哪里?”
孙思邈看了他一眼,眼神平静无波,只丢下四个字:
“往西,入关。”
“在义舍时,看到那些病患,你有何想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