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敲打着沈家老宅的落地窗,将暮色染成青灰色。
沈梦雪浑身湿透地站在玄关,素白连衣裙紧贴着单薄的脊背,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痕迹。
她怀中那只蓝丝绒盒子被外套紧紧裹着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。
"宝贝,回来就好。"沈磊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温柔从楼梯传来。
这位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缓步而下,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眼眸闪着柔和的光,却精准地锁定女儿死死护住的盒子。
他伸手想要揽住沈梦雪的肩,却在触及她僵硬的身体时顿了顿,"先去洗个热水澡,别着凉了。"
二楼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陆景寒披着针织开衫率先冲下来,浅黄眼眸盛满心疼:"小雪,我给你煮了姜茶......"
话未说完,沈烬渊已挡在他身前。这位黑衣青年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,墨色瞳孔扫过沈梦雪裸露脚踝的淤青,突然钳住她的手腕:"谁弄的?"
"四哥!"沈梦雪本能地挣扎,却被攥得更紧。
沈烬渊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的旧疤——那是当年他"特训"时留下的印记。
两人僵持间,梁颂年吹着口哨晃过来,随手将限量款球鞋踢到一边:"行了四哥,没看妹妹都冻僵了?"
沈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,定制袖扣折射出冷光:"都去休息。晏之,带梦雪回房。"
顾晏之无声地走近,黑色风衣下摆掠过沈梦雪颤抖的指尖。他接过她怀中的盒子时,明显感觉到少女身体剧烈的战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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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沈梦雪蜷缩在铺着羊绒毯的飘窗上。
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,照亮梳妆台上那排精致的首饰盒——全是沈磊这些年送的"礼物"。
她机械地打开蓝丝绒盒,凝视着半盒骨灰,耳边突然响起顾晏之临走前压低的声音:"需要帮忙,随时说。"
楼下传来压低的争吵声。沈知屹的大嗓门穿透门缝:"老四是不是太过分了?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?"
沈烬渊的冷笑带着刺骨寒意:"她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气息,我有权知道。"
沈梦雪抱紧膝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在这个看似温馨的家里,她永远是被审视、被掌控的存在。
凌晨三点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。
江正初发来消息,配图是他举着两杯奶茶在霓虹灯下傻笑,蓝色眼眸弯成月牙:"给祖宗留了杯芋泥波波,速来拯救!"
沈梦雪看着照片,终于露出半个月来第一个笑容。
窗外,雨还在下,却不再像方才那样冰冷彻骨。
沈梦雪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了许久,最终只是将那张照片保存下来,设成了手机壁纸。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,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玻璃,发出沙沙的轻响,像是谁在耳畔低诉。
她抱紧膝头,将下巴搁在膝盖上,目光又落回手中的蓝丝绒盒子,盒面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,仿佛小姨温柔的眼睛。
突然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。沈梦雪浑身一震,慌忙将盒子塞进毛毯底下。“雪儿,是三哥。”
门外传来沈知屹带着几分担忧的声音,“我给你送点宵夜,开门好不好?”
沈梦雪犹豫片刻,还是起身开了门。沈知屹穿着随意的灰色家居服,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小点心,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大大咧咧的笑容,却难掩眼底的关切:“喏,你最爱吃的芒果班戟,七哥刚做的。”
沈梦雪接过盘子,轻声说了句“谢谢三哥”,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沈知屹挠挠头,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发,却在半空停住——记忆里那个活泼爱笑的妹妹,此刻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枯叶。“别憋着,难受就哭出来。”他罕见地正经,“我们都在。”
话音未落,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。
沈墨尘抱着笔记本电脑出现,银色耳钉在灯光下一闪:“九哥给你下了几部新剧,无聊就看看。”
他将电脑轻轻放在桌上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梦雪泛红的眼眶,喉结动了动,“那个...要是有人敢欺负你,尽管说。”
沈梦雪看着两个哥哥,鼻尖突然发酸。
这些年,他们或许不善言辞,或许性格迥异,但每次她遇到困难,他们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站在她身后。
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,她别过头,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脆弱。
沈知屹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,沈墨尘则默默退到门口,给两人留出空间。
“哭吧哭吧,哭出来就好受了。”沈知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,“小时候你摔倒了,不也是哭着等我们来哄吗?”
这句话让沈梦雪哭得更凶了。
她想起小时候,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,都是哥哥们变着法子哄她开心。
可如今,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却只能在这华丽却冰冷的老宅里,独自舔舐伤口。
而此刻,在沈家老宅的书房里,沈磊摩挲着手中的檀木镇纸,目光阴沉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——画面里,沈梦雪抱着盒子冲进雨幕的场景正在循环播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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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摘下金丝眼镜,捏了捏鼻梁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“宝贝,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?”
浴室蒸腾的热气渐渐散去,沈梦雪裹着柔软的浴巾坐在梳妆台前,任由佣人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。
长发垂落至脚踝,在灯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,发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,顺着优美的弧度滴落在雪色睡裙上。
她恍若未觉,眼神空洞地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,仿佛灵魂早已抽离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,沈磊端着一碗燕窝羹缓步而入。
他身着剪裁合身的真丝睡袍,温柔的笑意一如既往地挂在嘴角,金丝眼镜后的琥珀色眼眸却暗藏探究。
"宝贝,来喝点燕窝,补补身子。"他将碗放在床头柜上,伸手想要触碰女儿的发丝,却见沈梦雪本能地瑟缩了一下。
这细微的动作让沈磊的手指僵在半空,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,笑着收回手:"怎么,还在生爸爸的气?"
他在床边坐下,刻意凑近的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,"告诉爸爸,今天从万灵宗回来,怀里抱着的是什么?"
沈梦雪抱紧膝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蓝丝绒盒子此刻就藏在床褥之下,贴着她冰凉的后背,仿佛一团滚烫的火。
她垂眸避开父亲的视线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:"没什么...只是一些...不重要的东西。"
"不重要的东西,会让我的宝贝冒雨拼命保护?"沈磊的声音依旧温柔,却隐隐透着寒意。
他伸手捏住沈梦雪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来,"梦雪,你知道爸爸最讨厌什么。"琥珀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危险的暗芒,"别让我亲自去查,嗯?"
沈梦雪浑身发冷,看着父亲嘴角那抹熟悉的温柔笑意,却只觉得如坠冰窖。
她想起小时候,只要自己稍有反抗,就会被关进黑暗的储藏室,直到认错为止。
此刻,那碗冒着热气的燕窝羹在床头柜上袅袅升起白雾,却驱散不了房间里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"是...是小姨的遗物。"她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"我想留个纪念。"
沈磊盯着她看了许久,突然松开手,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模样:"早说嘛,爸爸还以为是什么危险的东西。"
他伸手理了理沈梦雪散落的长发,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纤细的脖颈,"快把燕窝喝了,好好休息。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,爸爸都是为你好。"
等沈磊离开房间,沈梦雪立刻扑到床边,从床褥下摸出蓝丝绒盒子紧紧抱在怀里。
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,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。
在这个看似温暖的家里,她就像一只被困在金丝笼里的鸟,连守护亲人遗物的权利都没有。
窗外,夜色深沉,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她颤抖的肩头。
深夜的老宅寂静得可怕,只有座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。
沈梦雪将蓝丝绒盒子贴在胸口,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她轻轻起身,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板上,为她指引着方向。
她赤着脚,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。长长的黑发拖在身后,随着步伐轻轻摆动,宛如暗夜中的幽灵。
她的目标是老宅顶层的阁楼——那里堆满了尘封的旧物,鲜少有人踏足。
阁楼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,沈梦雪警惕地回头张望,确认无人跟来后,才闪身进入。
阁楼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,蛛网在横梁上轻轻晃动。
她摸索着打开一盏老旧的台灯,昏黄的光线中,她看到角落里有个布满灰尘的樟木箱。
沈梦雪跪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将盒子藏进樟木箱最底层,又用几件旧衣物仔细掩盖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松了口气,靠在木箱上,闭上眼。
突然,阁楼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沈梦雪猛地睁眼,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。
黑暗中,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——是沈烬渊。
他穿着黑色的睡袍,墨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,正死死盯着她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沈烬渊的声音冰冷如刀,打破了死寂。
他一步步逼近,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梦雪的心上。
沈梦雪慌忙起身,却被木箱绊倒,狼狈地跌坐在地。
她看着沈烬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,喉咙发紧,说不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