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痕迹彻底褪尽,养猪场正式被盛夏的酷烈所笼罩。

首当其冲承受这灼热考验的,便是住在石料厂那彩钢宿舍里的方牧四人。

清晨七点不到,宿舍内已闷热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箱。

彩钢屋顶在烈日的炙热下滚烫,薄薄的墙壁根本无法隔绝外部热浪的侵袭,室内温度早已攀升得令人窒息。

方牧在床上辗转反侧,汗水浸透的粗布床单像胶水般紧紧黏在皮肤上,每一次翻身都伴随着黏腻的撕扯感。

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灼热感,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、脖颈渗出,汇聚成流,滑过脸颊,滴落在散发着汗味的枕头上。

他再也无法忍受,猛地翻身坐起,烦躁地一把扯下黏在身上的床单,随手甩到床脚。

“这么早折腾啥?”

郑凡被动静吵醒,勉强睁开惺忪睡眼瞥了眼闹钟,又看向动作粗鲁的方牧,声音里满是浓重的困意和不耐烦。

“热得喘不过气,躺不住了。”方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,语气因燥热而显得生硬。

他胡乱套上一条洗得发白的旧短裤,动作带着一股被热醒的恼火,抓起架子上一个边缘坑洼的洋瓷脸盆,“哐当”一声用力推开沉重的铁皮门。

刹那间,热浪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蝉鸣扑面而来,仿佛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撞在身上,让人喘不过气。

郑凡嘟囔着骂了句什么,烦躁地抓挠着胳膊上被蚊子叮咬出的几个红肿鼓包。

他翻了个身,背对着门口的光线和热浪,不一会儿,闷闷的鼾声又响了起来。

方牧端着盆,快步走到宿舍旁那个巨大的铁皮油桶前。

这个铁皮桶曾是石料厂员工施工完用来洗手的地方,桶身表面布满暗红色的锈迹。

他和白池先用硬刷子刮掉桶内厚厚的陈年油污泥垢,再用清水反复冲刷了十几遍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清洗出来的。

然后,他们从养猪场提来一桶桶水,将它灌满,才解决了平日的洗漱用水问题。

方牧用葫芦瓢舀了一些水倒到自己的脸盆里面,清凉的水溅在手上,带来一丝短暂的惬意。

他拿起毛巾,开始擦拭身上的汗渍,从脖颈到手臂,再到后背,每一下擦拭都带走些许暑气。

水珠蒸发带走方牧身上的热量,他瞬间感觉浑身清爽,仿佛从蒸笼中解脱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