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丹微微一怔。
嬴政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,仿佛穿越了时光:“那年,寡人十三,华阳政变……若不是你当机立断,护着寡人冲出宫闱,与吕不韦里应外合,事情绝不会那般顺利了结。”
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燕丹肩头的衣料,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,如今说来,已带上了岁月的滤镜。
“事后,先王要封赏你。宗室那些老顽固,却以你身为燕国太子,恐有异心为由,百般阻挠。你当时……”嬴政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,似是敬佩,又似是心疼,“你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,要了匕首,斩断了自己的长发,扔进了火盆里!言道‘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!现已还于父母宗庙,今日,姬丹已死。”
“从今往后活着的,只是大秦的安秦君——燕丹。”
镜中的燕丹,眼神也微微晃动,显然也想起了那段堪称决绝的往事。
“那时你顶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,走在宫中,不知引来多少非议和侧目。”嬴政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笑意,“可你倒好,浑不在意。非但不在意,还自己琢磨出好些短发的样式,时而束起几缕,时而编个小辫,清爽利落,反倒比那些繁复的发髻更显…俊俏。”
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酸意:“惹得蒙恬、蒙毅那几个小子,还有李信那家伙,整天围着你转,啧啧称奇,恨不得也把头发剪了。寡人当时……可是很不高兴了一阵子。”
燕丹听到这里,忍不住失笑摇头。
是啊,那时候的嬴政,还是个半大少年,别扭得很,见不得别人过分关注他,尤其见不得李信那家伙一口一个“燕妹妹”地调侃他。
“后来,你头发稍稍长了些,能勉强束起来了。”嬴政继续回忆道,语气变得柔和,“寡人便要求你,不许再剪短,必须用发带束好。你倒也听话……”
“记得有一次,你坐在章台宫后院那棵海棠树下看书,长发用一根素色发带松松系着,几缕碎发垂在颊边,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你身上……远远看去,静谧美好得像一幅画。李信那厮又嘴贱,远远喊了声‘燕妹妹’,结果被你用一颗石子打落了发冠,追着打了一刻钟……”
说到此处,嬴政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,胸腔震动,带着愉悦的共鸣。
那些少年时光的点点滴滴,如今回想起来,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珍贵的光泽。
燕丹听着他的叙述,看着镜中嬴政那充满怀念和笑意的脸庞,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也被触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