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梯吱呀作响。苏青黛猛回头,烛火将人影投在斑驳墙面——陆沉的警帽檐压住眉眼,怀表链子垂在枪套旁晃荡。
"令尊没教过你,独居女子该锁好门?"他指尖掠过积灰的解剖台,在东南角顿住。苏青黛看见他擦去一块圆痕,大小与怀表分毫不差。
暴雨敲打窗棂。陆沉突然抽出手枪,子弹穿透她耳畔空气,打碎墙上的耶稣像。石膏碎片里露出半截黄符,朱砂咒文正在褪色。
"苏医生当年验过一具无名尸。"他吹散枪口青烟,"心口中刀,但真正死因是箭毒木中毒。有趣的是,那具尸体右手缺了三根手指。"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烛泪滴在手背。苏青黛想起林茂才尸检报告:死者右手食指有长期戴戒指的痕迹,如今空空如也。而陈万利的左手小指留着同样的戒痕。
"明天是中秋。"陆沉擦身而过时,怀表盖弹开的轻响混着低语,"令尊最喜欢满月时验尸,说月光能让淤血显形。"
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,苏青黛看清他怀表里的新照片——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解剖台前,手里拿着她刚找到的毒药瓶。那是二十六岁的苏明远。教堂彩窗漏下的月光蓝得妖异。苏青黛的白大褂下藏着手术刀,消毒水味混着血腥涌进喉咙。祭坛上的尸体穿着警服,心口黄符被血浸透。
"小周?"她声音发颤。年轻的警员双眼圆睁,右手三根手指不翼而飞,断口处插着微型齿轮。
怀表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从告解室传来。陆沉走出来时,枪口还冒着烟:"第三个。"他扯开警服领口,露出锁骨处的旧疤——三道平行切口,与死者如出一辙。
"二十年前黄金劫案,护送队长私吞赃物。"他转动怀表机关,暗格弹出半枚翡翠戒指,"你父亲剖开每具尸体寻找,却不知戒指早被我父亲熔成金条。"
苏青黛的手术刀抵住他喉结:"灭门案是你..."
"是幸存者。"陆沉的笑声震得她虎口发麻,"那晚我躲在衣柜,看着你被推上马车。苏明远给我灌下毒药时,可没想过药瓶会落在警长儿子手里。"
月光突然大亮。苏青黛看见他瞳孔收缩,箭毒木的药效正在发作。解剖记录里的症状活了过来:肌肉麻痹始于眼睑,死亡降临需要整整三分钟。
"暴雨会冲垮海堤。"她接住坠落的怀表,"你算准涨潮时间,想让教堂变成孤岛。可惜今夏台风比往年早了两小时。"
齿轮零件从指间洒落,每一枚都刻着荣光钟表行的标记。陆沉抽搐着摸向枪套,却抓出个翡翠鼻烟壶——陈万利走私的赃物,此刻正泛着父亲实验室里的毒光。
潮声吞没了枪响。苏青黛转动怀表机关,三圈之后,暗格里滑出泛黄的清单:黄金二百两,翡翠二十件,南洋箭毒木萃取液十瓶。最下方是潦草的血字:证据在钟楼齿轮。
暴雨渐歇时,她站在父亲倒下的位置。青铜齿轮咬合处卡着半枚戒指,内侧刻着"荣光永存"。晨光穿透彩窗,在血泊里映出七彩的十字。解剖刀划开小周右手断肢时,苏青黛想起东京湾的浪。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教会她,尸体上最诚实的不是伤口,而是骨骼生长的年轮。
"断口处有生活反应。"她举起放大镜,齿状切痕在骨膜上清晰可见,"凶手在死者活着时,用齿轮零件反复碾磨指骨。"
汽灯在档案室投下摇晃的鬼影。陆沉失踪后第四天,保险柜里的案件卷宗全变成了黄符纸。苏青黛的镊子夹住一张潮汐表,民国四年的月相图被红笔圈出中秋。
"那晚的满月大潮..."她突然抓起圆规,在二十年前的台风路径图上画弧。笔尖穿过钟楼、教堂和苏家老宅,最终停在镇外废弃码头。
海风卷着咸腥撞开窗棂。泛黄的《南洋商报》粘在桌角,民国四年九月十二日的头版标题正在渗水:"荣光号货轮遇劫 二百两黄金失踪"。配图是烧焦的甲板,有个戴警徽的背影正在弯腰查看尸体。
苏青黛的瞳孔突然收缩——那人裤袋露出半截怀表链,链坠是翡翠雕成的十字架。
解剖室冷得呵气成霜。她将三枚齿轮零件并排放在灯下,铜绿深处藏着编号:Ⅶ、Ⅺ、Ⅲ。当罗马数字投射到父亲遗留的解剖图,坐标恰好指向钟楼地窖通风口。
子时的更声里,铸铁门轴发出哀嚎。苏青黛的白大褂扫过青苔,手电筒光束里惊起成团飞蛾。积水的倒影中,二十个木箱垒成祭坛模样,箱角烙印的"荣光"字样正在霉变。
手术刀撬开箱盖的瞬间,腐臭扑面。没有黄金,没有翡翠,只有成捆的党参浸泡在黑血里。每根药材表面都凸起细长纹路,像极了箭毒木的叶脉。